更新时间:2024-04-15 16:02
当今陛下后宫空虚,六宫庶务无人管辖。
按律,执掌六宫的凤印就在当今太后的手上。
慕清辞总管六尚局,一应事务得同太后汇报。
太后勤勉,又无人请安,处理后宫庶务的时间挪到了早上。
去寿康宫汇报六尚局的新近进出款项和等待裁决的事物,是她每日晨起要做的事。
沿着曲折长廊,直至太后居住的寿康宫,一路春意盎然,繁花似锦。
通传的宫女很快出来,请她进去。
掀开垂珠软帘,太后正坐在檀木长几旁品茗,几上放着翡翠痰盂和金铜香炉,炉顶飘着檀香。
慕清辞微微福身,叫随行宫女递上一打账册。
“太后娘娘,这是最近的六宫账目,还请过目。”
太后瞧上去并不严肃,皮肤年轻,面上总带着宽容仁和的笑,格外随和。
她接过账册,看了一会儿,目光转向慕清辞,面露赞许,“真不愧是我的辞儿,办事就是漂亮。”
又说:“本宫派你掌管六尚局,底下的人可都还听话?有人不服管的,你尽管同本宫说。”
慕清辞垂眸道:“六尚局各司其职,都安分的。”
太后抚摸着做得干净利落的账本,瞥了案旁堆积成小山的册子,叹了口气。
“如此繁重的宫务,本宫瞧着都头疼,日后你若是走了,也不知谁能顶上你的差事。”
慕清辞姿态更是做得卑躬:“太后娘娘抬爱了,宫中能人多如牛毛,只是娘娘格外看重奴婢些。”
“况且,陛下后宫并不总会空悬,等后宫纳了新妃,您也就能安歇下来了。”
太后想着倒也是,不禁心情松快了些。
又见慕清辞聪明灵慧,几句话就开解了她的烦闷,不禁由衷生出喜爱,牵起她的手。
“去岁你就向本宫提了想要提前出宫的意愿,本宫是真心喜爱你,舍不得你走,才让你在宫里多留几年。你心里可有见怪?”
慕清辞摇头:“太后娘娘仁爱,免了奴婢母亲姐妹三人的奴籍,奴婢感激还来不及的。”
太后更是心疼这个孩子,拉着她又说了好一会儿体己话。
往常给太后过完目,议完事,她再留一会儿就该主动自请离去了。
但今日太后停了话头也没见慕清辞有所动作,太后便知她有话要说。
见状,太后道:“辞儿有话但说无妨。”
慕清辞深深吸了口气,退后一步,蓦然下跪。
“太后娘娘,奴婢有事相求。”
她少有这般郑重的姿态。
哪怕是在夺嫡纷争最激烈时,众妃为后宫之主的位置抢破了头,她也能身处宫闱之内,镇定自若地为太后出谋划策。
太后面上不由也郑重几分,递了个眼色,身边吴嬷嬷忙搀扶她起身。
“慕尚宫这是做什么?你在太后娘娘心中的份量,还值得你这一跪?”
太后温和道:“到底何事,只管说。”
慕清辞顺从起身,顿了顿,说:“陛下昨日新封了个贵人,是奴婢深宫多年的姐妹。”
“她本要出宫嫁人,已经定好了婚约。”
说到这里,慕清辞轻咬住下唇。
太后关切道:“可是你叫本宫帮着消除奴籍的宫女,叫程韵的?”
慕清辞:“正是。”
太后眉头轻微皱起,拿起温热的茶盅,拨着青瓷茶盖。
这事的确扎手。
从来封了后妃的人就没有能出宫的先例。
更何况是陛下封的第一个妃子,意义非同小可。
前朝后宫多少人盯着呢。
可若是别人提也就罢了,偏偏是辞儿。
太后轻叹一声:“容本宫想想办法,只是陛下那脾气……本宫不一定能帮上你。”
“奴婢知道。”慕清辞说。
她何尝不知道此事困难?
可就算希望再微小,她也得试试。
这时,外间忽有太监通报道:“陛下驾到。”
一听这个名字,慕清辞脸色倏白几分,在男人踏进殿内以前,她赶忙躬身退到殿角,下巴贴着脖颈,低下了头。
男人高大俊美的身影出现在正殿门口。
他今日穿着明黄的绣金线龙袍,五爪龙威武磅礴,似要飞出褂面,徒生一种来自王权的压迫感。
他一进来,殿内的空气平白窒迫几分,叫人有些呼吸困难。
满屋子人,怕是只有太后这个生母还能笑着说话。
“陛下今儿怎么来了?”
盛元烨一进门就看见了站在殿内阴暗角落,低头颔胸装不存在的人。
方才她也是行了礼的,也怕是引起注意般,动作弧度微小。
偏生她的身段就算包裹在繁复荣贵的靛蓝色宫装里,也掩盖不了那凹凸有致。
那段细腰微微一弯时,更显得楚楚风姿。
盛元烨目光接触时,喉结滚了一下。
像是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,盛元烨嫌恶地皱起眉。
他冲着慕清辞那边道: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
全然没有理会太后的意思。
太后到底被皇帝冷落惯了,脸上只是闪过些微不自然,她道:“是本宫叫慕尚宫将汇报宫中事宜挪到早上的。”
她只以为是慕清辞来的时辰不合规矩,引起了皇帝的不满。
皇帝又在殿角那抹靓丽的身影上留了一息,这才移开目光,在太后跟前行礼。
“儿臣给母后请安。”
太后抬手扶皇帝坐下,满脸慈爱,眼底都在放光。
母子两自小相见的时候寥寥无几,太后时时想念,可是打了照面,却又笨嘴拙舌地不知起什么话头了。
皇帝那边也没有主动挑起话头,两边就这么冷了下来。
太后心里着急,心一横,干脆就把慕清辞提的事情拿出来。
“陛下昨日可是封了个贵人?”太后笑着问。
皇帝一掀眼皮,瞥了眼恭敬肃立在紫檀木坐榻边的人。
“她跟母后说的?”
他还记得昨日两人跪在一起,很是亲密的样子。
慕清辞心里一紧,忍不住又往殿角落里挪了挪。
盛元烨看在眼里,露出嘲讽。
太后觉得奇怪,为何皇儿每件事情都能引到辞儿身上,还处处暗含针对。
辞儿得罪了他?
还是那件事被皇儿知道了?
太后张了张口,刚想说什么,皇帝冷然打断:“封了就封了,再有不愿意的,多给些赏赐便是了。”
太后闭了嘴,她性子向来是有些软的,这会儿皇帝一锤定音,她就算有心想帮慕清辞,也开不了口了。
话不投机半句多,皇帝稍坐片刻便起身告辞,太后挽留几句,皇帝充耳不闻,大步离去。
待皇帝一行人彻底消失在殿内后,慕清辞才猛地松了口气,拍抚胸口。
见太后一脸失落,慕清辞走到太后跟前跪下。
“娘娘,对不住了。”
太后收回神,勉强一笑,搀扶起她,“说的什么话,你帮本宫的难道还少了?”
说着,重重叹了口气,“你瞧见了,皇帝就这么个性子,本宫也无能为力。”
慕清辞垂下眼睫,她猜到了。
慕清辞身边的执事女官帮着收拾文书账册,自己先行拜别了太后。
太后住的寿康宫绕过大理石雕龙凤团纹影壁,出了殿门,向西行是一片茂林修竹。
一带回廊绕着修竹林逶迤而去,便是通往六尚局的近道。
慕清辞惯来常走这里。
许是又撞见了那个恶魔,今日她脚步格外快了些。
低着头只见鞋底不住地撩动裙摆,翻飞如蝶。
闪神间,她被一健壮的手臂揽住腰身,朝着修竹林子里带去。
慕清辞惊慌得心脏都快停摆,一时忘了挣扎,全然想不到寿康宫这般守卫森严之地还会有歹人行害。
等到她反应过来,刚想张口呼救,一只骨节分明,力道无穷的手死死摁住了她的唇,让她发不出一片音节。
任人摆布的感觉,让慕清辞恐惧得快要昏死过去。